面对生命的结束，伴随不少人的是痛苦、无助和孤独，当医学战胜不了疾病时，一些人只能选择“痛苦地活”。在连云港市第二人民医院有个安宁疗护中心，这里的医护人员，以大爱和情怀，努力让渐渐走向终点的生命依旧能够沐浴在阳光之中，让他们在人生结局时，带着尊严谢幕。近日，现代快报记者走进这个中心，听医护人员讲述发生在这里的一个个生命的力量以及“归零”前的悲伤与平静。
3岁孩子的离开，曾让护士崩溃大哭
在连云港市第二人民医院西院区北侧，有座独立的两层小楼，走进院子，里面就像小公园，小楼里的房间也跟宾馆一样，只有走进房间，看到床头的监护仪，才会发觉是病房，这里就是连云港市第二人民医院的安宁疗护中心。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刘大娘，不要着急，张大爷的身体啊，还很硬朗呢！”每天，中心主任刘桂荣都在用这种正能量的语言宽慰着患者的家属们。
“还能活多久？”自从走进安宁疗护中心，这个问题就是患者及家属最想问又最怕问的问题，“我们会找机会进行回答，在跟对方聊天时，或者熟悉后开玩笑时，将答案告诉他们，这样她们接受起来会稍微舒缓一些。”刘桂荣说，有的人在得到答案后会放声大哭，但哭过之后不少人心态也就放下了。
△刘桂荣和郑雅文在查看患者情况
除了常规治疗，心理安抚是安宁疗护中心医护小组最大的工作，做好这项工作，首先要过自己的心理关。“来我们这里的，大多数是老年人，身为一名医护人员，我们理解死亡意味着什么。”中心护士长郑雅文说，但身为一个母亲，在面对一名孩子的离开时，内心却是无比悲痛。
2021年9月，年仅3岁的浩浩因患胶质母细胞瘤，在北京治疗无果后，被家人带回家送进中心，“孩子到中心时，身体状况已经非常不好，只能躺着，很痛苦。”郑雅文说，这个孩子跟她家老二差不多大，看着孩子的样子，她的心当时都是揪着的。
一天夜里，正带着孩子睡觉的郑雅文突然接到护士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护士崩溃大哭，原来，这名护士刚给浩浩处理完腹部出血情况，“她也是孩子的妈妈，我当时接到电话也很难受，但理智让我还是冷静下来，对她进行安慰。”
第二天一早，当郑雅文走进办公室时，这名护士再次冲向她，抱着她哭了一场。“浩浩在中心11天就离开了，走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哭了，前一天我在跟他聊天时，知道他想要个小汽车，就连夜给他买了一个，孩子是抱着小汽车离开的。”
偶尔创造奇迹，更多努力让患者接受“归零”
入住安宁疗护中心的患者，大多是癌症终末期或者身患两种以上癌症以及其他科室已经无法继续治疗的患者。
△刘桂荣（右二）和护士春节时给患者送福字
到安宁疗护中心之前，刘桂荣是医院肿瘤科的专家，凭借多年的工作经验，她始终将“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当着自己的信条，尽全力帮助患者减轻痛苦，这过程中也曾创造过奇迹。
2022年11月，60多岁的老杨独自骑车闯进医院急诊科，因患有肺癌，老杨刚到医院就在一阵咳嗽吐血后瘫倒在地，后被转入安宁疗护中心。刘桂荣在看完他的检查后，觉得可以尝试免疫治疗，在征得老杨同意后，为其注射了药物，打完针后老杨坚持要出院，“出院时，他跟我说，回家就等着了，不会再来了。”那一刻，刘桂荣才知道，老杨已经做好了放弃的准备。
谁知，半个月后，老杨突然推开刘桂荣办公室的门，“刘主任，我感觉现在好多了，你能不能再给我看看啊。”刘桂荣非常惊诧，随后检查更让她意外，老杨的肺部肿瘤明显缩小，这说明之前的尝试成功了。如今，老杨经过系统用药，在家都正常干农活了。
但像老杨一样幸运的人并不多，更多的人面临的是无法战胜的疾病，那么刘桂荣和郑雅文需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接受现实，少些遗憾。
30多岁的小倩长得漂亮，还有自己的事业，却不幸被查出胰腺癌，经过医护人员的开导，小倩慢慢接受了现实。然而，她的丈夫和父母因为家里的经济问题，在病房有时都忍不住吵起来，这让时日无多的小倩非常痛苦。在与刘桂荣聊天时，小倩说出了自己的烦恼，刘桂荣就劝她，自己要想清楚，不能把问题抛到身后，后来小倩在病房立了遗嘱，家里的矛盾得以解决。在刘桂荣的劝说下，家人也将更多精力投入到照顾小倩的身上，小倩也在平静中度过了自己的最后时光。
“很多患者到最后，需要的并不多，有的可能只要我们陪他说说话。”郑雅文说，这个时候她们就做好倾听，给出回应，通过不断的开导，努力让患者能够接受自己生命即将“归零”的事实。
让患者体面离开，隐瞒并不是最好的做法
怎么样才能让患者带着尊严离开？这是刘桂荣从一开始就在思考的问题，她觉得首先就是要对患者给予充分的尊重，包括不对患者隐瞒病情。
老李刚从某企业退休，就被查出癌症，家人生怕他知道，再三叮嘱医护人员一定要保密。因为不知道自己病情，老李见自己的“小问题”迟迟看不好，于是多次冲医护人员发火，到后来，身体的疼痛让他实在无法接受，在再三逼问下，医生和家人在他的病床前，将结果告诉了他。
接下来的一幕，让刘桂荣震惊。原本已经不吃不喝的老李，突然从病床上坐起，用颤抖的手不停往嘴里扒拉饭，一边吃一边流着泪说：“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至少我还能配合治疗啊。”那一刻，家人后悔不已。
△医护小组陪患者过春节
大多数人来到安宁疗护之前，往往是最没有选择权的人，因为除了自己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希望他们活着，哪怕他们奄奄一息，哪怕身上插满各种各样的“管子”，哪怕被挂在呼吸机上维持生命体征……在生命被“延续”的时间里，他们这样的“被活着”毫无尊严可言。
刘桂荣说，她非常理解儿女和家属想要挽留亲人生命的心情，不过与其让患者痛苦地活，有时候真不如让他们体面地走，让他们在生命的最后少点痛苦。
刘桂荣告诉记者，安宁疗护中心接收的患者，他们希望生命周期能在3个月以上，这样可以通过专业的服务，为这些患者提供更有质量的生活，让他们渐渐走向终点的生命依旧能够沐浴阳光、感受温暖。中心特别注重节日的仪式感，每逢过节，都搞各种活动，帮助患者和家属短暂忘记病痛和悲伤，感受难得的欢乐。
刘桂荣介绍，每年从中心离开的患者有100多人，大多走得都很安详，虽然人走了，但不少患者家属却跟他们处成了朋友。
尼采说过“不尊重死亡的人，不懂得尊重生命”，安宁疗护中心医疗小组用宽容和理解每天都在接纳死亡，他们也希望中心能够成为患者抗争病痛的又一个选择。
如今，浩浩的母亲已经孕育新生命，小倩的丈夫也组建了新的家庭，老杨定期汇报自己的情况，更多曾经的患者家属会时不时给医护人员送来祝福……（文中患者均为化名）
通讯员于越现代快报+记者王晓宇
（通讯员供图 校对 张静超）
